為了追尋書店夢,莊國棟(James)曾債台高築,抑鬱成疾,與同業斷絕來往,甚至不敢踏足書店。經過十年沉澱,他重拾初心,創立社企推廣閱讀,後來更回歸書店懷抱,發起“七份一書店”計劃,探索書店的發展新方向。從躊躇滿志到意興闌珊,然後捲土重來,除了因為愛書,更因為確信實體書店仍有無限可能。
在香港,經營獨立書店殊非易事,不知多少藏身寧靜巷弄或喧囂大廈的小書店,還未及一展鴻圖,便已關門大吉。作家周家盈自二零一六年起先後出版《書店日常》、《書店現場》、《書店有時》三本紀實著作,細緻描繪香港這個繁華大都會的書店風貌。不過短短五年,書中好些書店已悄然消失。
James是《書店有時》的受訪者之一,他在該書序言自嘲開書店是愚行:
以前戲言,說想陷害別人的就叫他開書店,到底是什麼樣的土壤,持續提供養分讓一代又一代的書店人,前仆後繼進場,拋頭腦(選書的困惑)灑熱汗(搬書的勞動)地把重甸甸的實體書搬上搬落,為了賺那個最低工資也不保的微薄利潤?
以前戲言,說想陷害別人的就叫他開書店,到底是什麼樣的土壤,持續提供養分讓一代又一代的書店人,前仆後繼進場,拋頭腦(選書的困惑)灑熱汗(搬書的勞動)地把重甸甸的實體書搬上搬落,為了賺那個最低工資也不保的微薄利潤?
苦苦經營,借貸度日,最後可能還是撐不下去,背負一身債務,慘淡離場,似乎是大多數獨立書店東主的宿命。如此厄運,James有切身體會。去年十月,他應邀為政府法定語文主任協會擔任讀書會嘉賓,細述自己峯迴路轉的書緣。
一切始於阿麥
二零零四年,阿麥書房落戶銅鑼灣鬧市。書店雖然僅得三百呎,卻儼如小型文化中心,成為文化人的熱門聚腳點,全因James選書別出心裁,還不時舉辦畫展、詩會和小劇場等精彩活動。James又致力推動音樂文化,引進主流以外的選擇。讀書會當晚,他贈予參加者的抽獎禮物當中,便有阿麥書房昔日發行的唱片。
阿麥書房當年在文化界掀起風潮,高峯時期既在香港藝術中心增設別館,又在銅鑼灣經營阿麥廚房,登門造訪的媒體絡繹不絕。儘管表面風光,售書業務卻不甚理想,收支日漸失衡,縱有餐廳盈利幫補,也是杯水車薪。書店面對種種經營困難,終敵不過殘酷現實,在二零零九年黯然結業,五年的文化美夢戛然而止。
從扶貧到社創
理想幻滅,負債累累,James大受打擊,從此絕跡書店和劇場,再也不與文化圈中人來往,轉投商界埋首苦幹好幾年才還清債務。經歷大起大跌後,他還是希望從事與文化相關的工作,於是加入樂施會教育組,透過繪本、戲劇、展覽等呼籲大眾關注貧窮問題。他在工作中接觸到社會不同階層,聽過他們的故事後,深深感受到書本和教育的確可以改變命運。
法定語文主任聽到SI這個簡稱,大多會聯想到Simultaneous Interpreter(即時傳譯主任),但對James來說,SI是social innovation(社會創新),即以嶄新方法解決社會問題。二零一八年,在阿麥書房結業近十年後,James終於再續書緣,創辦社企“滾動的書”(Rolling Books),參考日本和台灣的經驗,利用流動圖書車,把書本送進校園和社區,讓更多人愛上閱讀。
七人一書店
也許是性格所致,也許是命運使然,James雖曾斷言不再經營書店,幾經轉折還是回歸舊途。歲月的洗禮令他領悟到,昔日經營書店的失意經歷,或可成為別人成功的基石。於是他推出“七份一書店”計劃,讓各方有志之士以低成本、低風險方式一嘗開書店的滋味。每家七份一書店營業半年,由七名店主共同營運,兼具七種特色。店主積極與訪客交流,把天馬行空的概念一一付諸實行。計劃從二零二一年展開至今推行了四期,連同多個合作項目,足跡遍布港九新界。
一眾店主藉着計劃圓夢,一覺醒來,抉擇各有不同:有人體驗箇中辛酸後,坦言終生也不想再開書店;有人意猶未盡,把“期間限定”的小店擴充,經營樓上書店。James認為無論結果如何,能助人完成夢想,而無需對方犧牲太多,便已心滿意足。
後記
“七份一書店”計劃的灣仔店和深水埗店,已於去年年底與讀者暫別。讀書會上,有參加者問及如何支持獨立書店,James回答:“大家光顧書店之餘,不妨多點以書贈友,對方很可能會有意外收穫。”James推廣閱讀的熱情和創意,實在令人佩服。相信即使七份一書店不復存在,James仍會帶着書本遊走社區,散播閱讀的種子。